管家一边说着,一边将板车上的木箱打开。
然而,在打开木箱的一瞬间,管家的笑容瞬间僵硬住,脸上青一阵紫一阵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朱霸江不解道,“怎么了?”
管家却满脸惊恐,根本不敢开口,颤声道,“老爷,您自己来看看吧……”
朱霸江心中狐疑,起身走到板车前。
看到箱子中的东西,他也瞬间脸色一变,嘴角剧烈抽搐起来。
箱子中装着的礼物,不是金银珠宝,也是绫罗绸缎。
而是三头丰腴肥硕,长满鬃毛的墨猪。
三头墨猪的蹄子被麻绳捆着,嘴里塞着块破布。
此时虽然拼命挣扎惨叫,却只能相互摩擦着蠕动,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。
“老夫混了这么多年,从未听说过有人用生猪来送礼。”
“这个秦川,赠我三头墨猪何异?”
朱霸江突然猛地想到什么,瞳孔骤然一缩,老脸倏然变得铁青。
他自己也清楚,自己的三个爱子,现如今被江宁府百姓戏称为三只小朱。
甚至那些说书先生,一个个都编出了故事。
三猪妖联手霸江宁,秦知府妙计除三害。
我杀了你三个儿子,送你三头墨猪来弥补。
领会了秦川的用意,朱霸江刚刚平息的怒火,再次中烧而起。
直接噗嗤一大口鲜血喷出,整个人扑通一声瘫坐在地。
“老爷!”
管家顿时满脸惊恐,急忙出手搀扶。
朱霸江却一把将管家推开,两眼几乎要瞪出眼眶,声嘶力竭怒声大吼。
“秦川小儿,害死老夫三个爱子也就罢了。”
“杀人不过头点地,你竟还敢如此羞辱老夫!”
“是可忍,孰不可忍!”
“老夫早晚,一定要将你剥皮抽筋,挫骨扬灰,以泄心头之恨!”
管家战战兢兢低着头,连大气都不敢粗喘。
朱霸江自言自语大骂许久,突然猛然转头看向他,咬牙切齿道,“你,立刻吩咐下人去收拾行李!”
“什么?”
管家愣了愣,懵逼道,“老爷,我们要离开江宁府?”
“不错。”
朱霸江眯着眼睛,恶狠狠道,“既然他秦川不给我朱家容身之地,老夫走便是!”
“山不转水转,水不转人转。”
“用不了多久,老夫一定会踩着他的脑袋回来,重掌江宁!”
……
当夜二更,朱霸江带着所有奴仆下人,带上所有家当,连夜逃离江宁府。
原本还有一些世族和富商举棋不定,不确定朱霸江是否还有翻身的机会。
见朱霸江都已经跑路,自然全都不再犹豫。
毫不犹豫带着各种厚礼,前往府衙向秦川讨好献媚。
原本,秦川对这种阿谀奉承,献金送礼之事,是非常厌恶的。
大乾秦家,世代忠良,家风清烈。
父亲自幼便教育他,做人要做好人,做官要做清官。
不论为人为官,都一定要清如水,明如镜,忠君报国,仁义爱民,绝不能有半点私心。
从前秦川也认为,凡事只需遵守律法,上不负天理,下不愧良心。
光明磊落,坦坦荡荡,便无人可以陷害自己。
但是,通过与杨文忠这段时间的斗法,早已让他的心境发生天翻地覆的巨变。
当贪官要奸,当清官要更奸。
否则的话,清官在朝中如何有活路,如何能斗得过那些结党营私、沆瀣一气的贪官奸臣?
父亲平生清烈正直,除了军饷和陛下的赏赐外,不该自己拿的银子,一分都不会沾手。
可最终,却落得折戟落云谷,全族战死的下场。
甚至到了朝堂之上,文武群臣都统一口径,说是父亲贪功冒进,中敌奸计,才导致全族惨败,没有一人为他主持公道。
若非陛下感念秦家的忠义,恐怕现在的秦家,都已不是大乾的功勋忠烈,而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罪臣。
秦川虽然下定决心,要铲除奸臣,肃清朝野,重振秦家荣光。
但也绝不会重蹈覆辙,再走父亲的老路。
所以,对于这些携金银厚礼而来的世族富商,秦川来者不拒,全都一一接见,并收下他们的礼物。
杨文忠的杨党,背后有世族派作为支撑。
官商勾结,同气连枝,一手掌权,一手掌财,便是陛下也不能轻动他们。
自己想要重整旗鼓,返回京城与杨党对抗,就也要建立起自己的派系。
虽然这些江宁府的小家族,小富商,论及势力和能量,与京城杨、祝、孙、鲁四大世族根本没有可比性。
但至少自己踏出了第一步,就等于是竖起一杆自己的大旗。
从今往后,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,依附在他的大旗之下,建立起一支任何人都不能小觑的势力。
和这些世族交好关系后,秦川也逐步将从前朱家掌握的产业一一接手。
朱家的生意遍及四个县,并且牢牢占据了每个县各个产业领域的龙头。
将这些产业铺户接手之后,自己才算是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。
当初从京城跟随着他,一起来到江南的掌柜们,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。
在江宁府各个家族和富商的支持下,这些产业顺理成章过继到秦川的手中。
至此,整个江宁府的财富和权势,都被秦川这个知府,彻底牢牢掌控。
……
朱霸江离开江宁府后,一路逃到苏州。
虽然苏州距江宁府有数百里之遥,但江宁府发生的一切,他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。
得知自家的产业彻底被秦川接手,虽然朱霸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,却还是愤恨无极。
深夜时分,独自一人在桌边自斟自饮,喝着闷酒。
突然,房间的大门被推开。
一名中年男子,背着手从外面走进来。
男子身着白袍、脚踏云履,手执折扇,文质彬彬,一看便知是位谈吐儒雅、性情风雅的文人墨客。
除了书生气之外,男子身上还散发出一股威严和霸气。
他便是当朝正二品重臣,江南之地的二把手,江南巡抚,尚荣。
“朱老爷,好雅兴啊。”
尚荣轻摇折扇,笑吟吟道,“这么大年纪了,还一个人深更半夜地喝闷酒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