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趣阁 > 都市小说 > 浮生重启录 > 第5章 狼顾惊弦月
    范阳的风沙顺着信笺吹进长生殿时,已是天宝十年。

    寿王的字迹比从前苍劲,却在结尾处画了只歪扭的银杏叶:“安禄山近日常宴饮达旦,席间多有胡商出没,靴底绣纹已从狼头换作金雀。”

    我盯着“金雀”二字,指尖发颤——那是寿王府的纹章,他竟敢明目张胆地挑衅。

    虢国姊姊说我愈发古怪,总盯着北方的云发呆,却不知我每夜都在数,寿王离开长安的日子:一千零二十三天。

    “贵妃娘娘,安将军求见。”内侍的通报惊碎了思绪。

    安禄山进门时,珠玉腰带比记忆中更华丽,狼头爪子上的金雀,竟用红宝石嵌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臣从范阳带来了寿王殿下的信。”他笑着递上锦盒,“还有这盒荔枝膏,说是娘娘最爱吃的。”

    我接过锦盒,触到盒底的凹凸——是双鱼纹。

    打开时,荔枝膏下压着片银杏叶,叶背用朱砂写着:“戌初,玄武门。”

    我心跳加速,面上却笑道:“劳烦安将军了,寿王在范阳可安好?”

    安禄山盯着我胸前的玉坠——寿王送的定情信物,突然凑近:“寿王殿下近日总爱往幽州跑,说是看战马,臣却觉得,他更像在看……”

    他故意顿住,狼眼中闪过精光,“看娘娘当年在太真观抄的经。”

    我猛地后退,锦盒“啪”地关上:“安将军说笑了,本宫早已忘了太真观的事。”

    他大笑离去,珠玉腰带的响声像极了马嵬坡禁军的刀环相击。

    我摸着盒底的双鱼纹,忽然想起寿王信中说,安禄山近日频繁与契丹通婚,狼子野心已露。

    戌初,玄武门。

    我戴着斗笠,混在宫娥中,看见寿王的身影时,差点哭出声。

    他比从前瘦了许多,铠甲上沾着范阳的沙土,腰间的双鱼玉佩却擦得锃亮。

    “太真。”他低唤,声音里带着沙砾,“安禄山准备冬至起兵,我已联络平卢军……”

    “为何不报陛下?”我抓住他的手,冰凉的甲胄冻得我指尖发疼。

    他苦笑道:“陛下沉迷《霓裳羽衣》,杨国忠又视我为眼中钉,说我在范阳拥兵自重。”

    他望着宫墙上方的月亮,“太真,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。”

    我点头,望着他眼中的血丝:“什么都行。”

    “明日,随陛下往华清宫过冬。”他掏出一枚玉符,“我会在骊山后麓埋伏三千骑兵,待安禄山起兵,便护你们往蜀州……”

    “蜀州?”我惊呼,“那马嵬坡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会让你再踏上那里半步。”他捧起我脸,拇指擦过我眼下的青黑,“这一世,我要带你从骊山直接入蜀,避开所有叛军。”

    他低头吻我,带着范阳的风沙味,“等平定叛乱,我们就留在蜀州,再也不回长安。”

    泪水滴在他铠甲上,绽开小小的水痕。

    上一世的马嵬坡,这一世的骊山,命运的岔路口,终于有了不同的选择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我攥紧玉符,“我会劝陛下提前前往华清宫,就说……就说本宫想念骊山的梨花。”

    他笑了,像开元二十三年的中秋:“梨花快开了,蜀州的枇杷也该结果了。”

    他递给我一个锦囊,“里面是我亲手写的平安符,比上一世的更灵。”

    回到长生殿,却见三郎正在翻看我的妆匣。

    他手中握着那支并蒂莲簪,眼中是我熟悉的危险光芒:“这簪子,倒是与寿王的玉佩相得益彰。”

    他抬头看我,“太真可知,寿王在范阳招兵买马,已有谋反迹象?”

    我浑身血液仿佛冻住,强作镇定:“陛下说笑了,寿王向来忠心……”

    “忠心?”他突然冷笑,摔碎簪子,“他竟敢在范阳私铸钱币,上面刻的不是朕的年号,而是‘开元通宝’——朕的开元,早已成了过去!”

    他逼近我,龙涎香刺鼻,“太真,你说,朕该拿他怎么办?”

    我望着地上的簪子碎片,忽然福身跪下:“陛下若信臣妾,便容臣妾亲自去范阳劝诫寿王。”

    他盯着我,忽然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:“劝诫?你当朕是傻子?”

    他甩袖离去,腰间的双鱼玉佩撞在桌角,碎了一片。

    我捡起那片碎玉,突然想起寿王说,安禄山准备冬至起兵,而今天,正是冬月十五。

    三日后,随驾华清宫的队伍出发。

    我隔着车窗,看见杨国忠与安禄山并辔而行,两人低声交谈,不时望向我的车辇。

    车驶过玄武门时,我摸到车轼上的刻痕——是个小小的“寿”字,寿王留下的记号。

    华清宫的梨花开了,却比记忆中惨淡。

    我每日在飞霜殿抄写《道德经》,却在页脚画满了双鱼与金雀。

    安禄山来献胡舞时,靴底的狼头已经换成了金雀,爪子正抓着一片银杏叶。

    “贵妃娘娘的字,越来越像游鱼了。”

    他盯着我的抄经,忽然压低声音,“寿王殿下托臣带句话:‘骊山后麓的雪,比范阳的沙还冷。’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