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宫,御书房。

    一身黄袍的明德帝坐在高位上,他双鬓斑白,神色疲惫。

    王公公带着谢永怀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他跪下喊了一声,“陛下万岁万万岁。”

    御书房金碧辉煌,香炉里燃烧着檀香,味道浓郁闻之让人浮躁的心不由自主的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起来吧。”明德帝眸色沉静,他周身气质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,许是上了年纪,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浑然天成。

    谢永怀起身,理了理身上大红色的官服。

    “谢陛下。”

    说完这一句谢永怀便站着没动了,也不说话,安静的等着。

    下一秒,明德帝开口了。

    “无恙这几天如何?”

    谢永怀从善如流回答,“药老一直在照顾着,说是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,这几日一直在泡药浴,双手也有了些力道,只是脚……”

    “如何?”明德帝眉头一皱。

    谢永怀眉眼悲伤,有些哽咽,“脚再也无法站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啪——”明德帝拍桌而起,眼底的怒气冲天,“治!无论如何都要把无恙的腿治好!药王谷不行就找鬼门!他们要多少银子都可以!”

    谢永怀啪嗒一声跪在地上,“这次无恙能醒过来,全靠药老从天域带回来的神药,只是那腿,药老也无计可施。”

    “当初鬼门之主也曾看过无恙,他也早就说过无法医治,无恙能醒过来已是天大的造化。”

    闻言。

    明德帝眸色一暗,轻叹口气,“天域那个地方太过神秘不可招惹,药老能从那里拿到神药怕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。”

    “连天域的神药都无法治好无恙的腿……”

    “难道……真就没有办法了吗?”

    明德帝眼底满是悲痛。

    他看向谢永怀,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。

    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,天真活泼,单纯善良,怎么就看上了谢永怀?

    他的亲外甥,天资卓越,聪慧机敏,可偏偏亲生父亲是这个蠢猪!

    香炉烟雾缭绕,沉默良久,明德帝摆了摆手,满眼失望。

    “你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谢永怀叩首,如蒙大赦,“微臣告退。”

    谢永怀退下后。

    明德帝抬手用指尖摁住太阳穴。

    头疼又犯了。

    王公公从后面雕龙纹的沉香木柜里拿出一个黄色瓷瓶,“陛下可要用药?”

    明德帝摆手,声音染上一丝嘶哑,“不必。”

    “可陛下头疼的频率越发多了,奴才看的难受。”王公公面带担忧。

    明德帝依旧摆手,“让人去鬼门请鬼老来一趟。”

    五年前他重病,求鬼老医治,然却发觉他体内毒素堆积,长年累月所致,无法快速根除。

    鬼老善毒,制于金丹相赠,半年一枚,一个十枚。

    如今那盒子里还剩下一枚金丹……

    他让人放出消息去,说自己重病卧床虚弱不堪,他想……

    隐藏在黑暗里的怪物是不是会趁机出来撕碎他?

    王公公眼眶湿润,突然跪下,“陛下……您自己个儿要爱惜自己的身体,奴才每每见到陛下深夜都在批改奏折,这身体如何受得了啊。”

    见王公公老泪纵横的模样,明德帝不由笑道,“王全自小跟着朕,是最了解朕的性子的。”

    “五年前回龙山一战,无恙重伤被带回,十万将士被虐杀,事后,百官集体弹劾说无恙贪功冒进,可那孩子……是朕看着长大的,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来。”

    “南国以三座城池和一脉金矿作为求和礼献上,朝堂百官步步紧逼,他们沆瀣一气朕不得不应,朕愧对无恙,愧对那十万将士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。”王公公泪流满面,“奴才明白。”

    正是因为愧疚,陛下这五年从未懈怠,身子本就虚弱却几乎夜夜熬到天明。

    “呈儿背后出谋划策之人藏的太深了,南国的求和书是他乘上来的,那些弹劾无恙的百官之中又有多少是他的人?”明德帝眸色深邃,“凌儿纨绔,皇后纵容,他们盯上朕这个皇位很久了。”

    “回看半生,朕背后竟无一人可用。”

    王全一抹眼泪,“陛下还有三皇子,还有太后,世子殿下也醒了,老奴会永远陪在陛下身边。”

    明德帝抬手将王全扶起,自己则坐在椅子上,眸色沧桑,“睿儿年幼,太后年纪大了朕倒希望她安享晚年,而无恙那孩子心中定然对朕恨之入骨。”

    “王全,朕这个皇帝做的是不是很失败。”

    “不,老奴觉得陛下是明君,您将明齐治理的很好。”

    “好吗?可京都外,朕都不曾去看过。”明德帝垂眸,喃喃道,“递上来的折子写的确实是好的。”

    可是真的好吗?

    国泰民安……

    这是每个帝王的心愿,坐上这个龙椅上就要承载这四个字。

    为官者同样如此。

    可人心……深不可测。

    或许那些初入仕途的年轻人带着满腔热血,可长此以往,面对权势的诱惑纸醉金迷的生活,他们回头看……还想的起这四个字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