剧痛,是深入骨髓、撕裂魂魄的剧痛。
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侧身躯无数细微的裂痕,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。云黯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,冷汗浸透了破碎的衣袍,混合着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,黏腻而冰冷。左半身,那新生的部分,呈现出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半透明质感。透过肌肤,可以模糊看到内部流转的银白色光芒,像被封冻的星河,又似无数细小的空间裂隙在皮肉之下明灭不定。每一次光芒的闪烁,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锐痛,提醒他这具躯体是何等的不稳定,是何等狂暴力量强行拼凑的产物。
他强撑着坐起,背靠着一块巨大的、布满岁月刻痕的断碑。这里是一处被遗忘的角落,位于天枢城最边缘荒芜地带,某个废弃的引星台地下深处。头顶是巨大岩石构成的穹顶,几道深深的裂缝蜿蜒其上,透过缝隙,能看到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,几颗黯淡的星子顽强地闪烁着。空气里弥漫着尘埃、苔藓和某种古老石料腐朽的味道。角落堆着一些破碎的瓦罐和腐朽的木架,显然已荒废多年。唯一特殊的是穹顶中央镶嵌着一块残缺的青铜星盘,此刻正微微吸收着裂缝透下的稀薄星光,散发出极其微弱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。正是这点微光,稍稍安抚着他体内狂暴的空间之力和刺骨的寒意。
“必须…尽快稳固…” 云黯艰难地喘息,声音嘶哑。他闭上眼,内视己身。丹田气海一片狼藉,原本凝聚的灵力旋涡几乎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三股相互撕扯、极不稳定的能量核心。
最核心处,是那枚从虚空裂隙中夺来的“虚空晶石”。它悬浮在丹田中央,只有鸽卵大小,却散发着深邃的、仿佛能容纳万物的幽蓝光芒。无数细微的银丝从晶石表面探出,如同活物般延伸,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,尝试修复着云黯受损严重的经脉和脏腑。每一次银丝的律动,都带来一阵清凉与生机,但紧随其后的,却是空间之力强行弥合血肉时产生的尖锐排斥感,尤其是那半透明的左半身,排斥感更为强烈,银光流转间,似乎变得更加剔透了少许。
紧邻晶石,是一块不规则的、边缘锋利如刀的碎片——从妖域禁地葬星谷夺来的【虚空镜】残片。它呈现出一种流动的、介于液态与琉璃之间的质感,内部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飞速旋转、湮灭:星辰的诞生与陨落,位面的膨胀与坍缩,光怪陆离的虚空风暴…它正源源不断地向晶石输送着古老而狂暴的空间本源力量,正是这股力量,在维持晶石修复云黯的同时,也带来巨大的负担和不可预测的风险。碎片自身也极不稳定,表面不断迸发出细小的、肉眼难辨的空间裂痕,每一次迸发都让云黯的丹田如同被针扎般刺痛。
而在晶石与碎片之外,更深层、更本源的地方,是他体内那块与生俱来的神秘至宝碎片。它深埋于左臂骨骼之中,此刻显化出的形态,是一道极其黯淡、却坚韧无比的金色烙印。这烙印仿佛有生命,正微微搏动着,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温润却无比厚重的力量。这力量如同最坚固的堤坝,努力地约束着虚空镜碎片狂涌的空间之力,引导着虚空晶石温和的修复能量,同时也在贪婪地汲取着这两者散逸出的精华,滋养着自身。正是它的存在,才让云黯没有在之前狂暴的空间跳跃中彻底粉身碎骨。但此刻,它显得异常沉寂,似乎消耗巨大,如同蛰伏的巨龙。
三股力量在狭小的丹田内形成了一个微妙的、却又岌岌可危的三角平衡。晶石修复,碎片供应,至宝约束与汲取。任何一方力量的突然变化,都可能将这脆弱的平衡彻底打破,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平衡…必须建立更稳固的联系…否则,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。” 云黯睁开眼,眼神疲惫却异常坚定。他必须主动出击,将这被动承受的状态,转化为主动掌控的契机。开辟一个稳定的空间,一个独属于他的“影界”,成为容纳这些狂暴力量、同时也是他未来根基的核心,这是唯一的生路,也是他冥冥中感知到的道路。
他缓缓抬起唯一还算完好的右手,指尖艰难地凝结出一缕微弱的灵力。这缕灵力探出,小心翼翼地触碰向悬浮在身前不远处的那枚虚空晶石。当指尖与晶石幽蓝的表面接触的刹那——
轰!
一股沛然莫御的空间洪流猛地冲入他的手臂!不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修复,而是一种冰冷、浩大、带着无尽空寂意味的纯粹空间本源!他的右臂瞬间失去了知觉,仿佛被冻结在永恒的虚无之中,皮肤下银光暴闪,勾勒出骨骼和血管的轮廓,整条手臂竟也呈现出半透明的趋势!剧痛如同亿万根冰针同时刺入骨髓,直冲识海!
“呃啊——!” 云黯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,牙关紧咬,鲜血从嘴角溢出。他强迫自己维持着指尖与晶石的接触,精神力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,死死锁定晶石核心那一点最稳定的幽蓝核心。不能断开,断开就意味着前功尽弃,意味着彻底失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