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鹿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    四肢百骸的血液,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。

    她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旁边的文今看看自家妹妹惨白的脸,又看看对面那个面目狰狞的白阿锦,满头雾水。

    他挠了挠头,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“不是,你这什么深仇大恨啊。”

    “文鹿,你刨人家祖坟了?”

    文鹿嘴唇翕动,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
    她只是死死地盯着白阿锦,用尽全身力气,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到底欠你什么!”

    白阿锦脸上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。

    “欠我什么?”

    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笑声凄厉。

    “你当然不记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高高在上的文家大小姐,怎么会记得一个从穷山沟里爬出来的泥腿子呢?”

    白阿锦的思绪,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尘土飞扬的小山村。

    她的声音变得飘忽,却又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
    “我家在偏远山区,一个重男轻女到骨子里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我上面有五个姐姐,下面还有一个当成眼珠子疼的弟弟。”

    “十岁那年,我爸妈收了彩礼,要把我嫁给村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儿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老光棍,五十多岁,一只眼睛瞎了,走路一瘸一拐。”

    “是你,是你们文家,在去我们村建什么希望小学的时候,像救世主一样出现了。”

    她说到这里,视线重新聚焦在文鹿脸上,那份飘忽瞬间变成了浓稠的恨。

    “你当时看着我,一脸可怜。”

    “你让你的父母出钱,制止了那场婚事,还把我从那个家里带了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甚至大发善心,让我跟你一起上学,一起住在你们家那栋漂亮的大房子里。”

    文鹿听着这些过往,脸上的迷茫与不解愈发深重。

    这明明是好事。

    她明明是救了她,帮了她。

    为什么在白阿锦的嘴里,这一切都变了味道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帮你脱离苦海,这难道错了吗?”

    “帮我?”

    白阿锦的音调猛地拔高,尖锐刺耳。

    “你那叫帮我吗!”

    “文鹿,你那是施舍!”

    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平日的温婉,只剩下扭曲的嫉妒。

    “你是把我带离了那个地狱,然后把我推进了另一个地狱!”

    “你把我带回文家,所有人看我的表情,都像是看一只被捡回家的流浪狗!”

    “你妈妈给我买新衣服,你爸爸给我交学费,你们所有人都对我那么‘好’。”

    “可你们骨子里的施舍和怜悯,我看得一清二楚!”

    “你让我跟你同吃同住,却把我当成一个需要时时提醒自己身份的下人!”

    “说得好听是朋友,其实呢?”

    “在学校,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们文家资助的贫困生!他们背地里叫我什么,你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小乞丐!”

    “跟在文大小姐屁股后面,摇尾乞怜的小乞丐!”

    白阿锦的情绪彻底失控,她指着文鹿,一句句地控诉。

    “你每一次对我好,都是在提醒我,我有多卑贱!”

    “你送我的每一件漂亮衣服,都在告诉我,我是一个连衣服都穿不起的穷鬼!”

    “你的存在,你的善良,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!”

    “文鹿,我根本不是你的朋友,我只是你用来彰显你善良的道具!”

    每一句话,都像是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文鹿的心上。

    她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。

    原来自己掏心掏肺的善意,在对方眼里,竟是如此不堪。

    委屈与心痛交织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却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。

    文鹿倔强地抬起下巴,维持着她身为大小姐最后的骄傲。

    可那满脸的失望,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。

    “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破碎感。

    “在你心里,我就是这样的人?”

    “在你心里,我们之间所有的回忆,都是假的?”

    白阿锦冷笑。

    “不然呢?”

    “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当你那个所谓的‘好姐妹’?”

    “文鹿,你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,你什么都不懂!”

    “我每天跟在你身边,看着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,看着别人对你众星捧月。”

    “而我呢?”

    “我就是你的丫鬟!是你文家对外展示仁慈的脸面!”

    “我恨你!我恨你们文家每一个人!”

    “我恨你们的虚伪!恨你们的施舍!”

    “凭什么你们生来就拥有一切,而我却要像条狗一样活着!”

    “砰!”

    旁边一直沉默的文今,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椅子。

    巨大的声响,暂时压住了白阿锦疯狂的咒骂。

    文今气得浑身发抖,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,指着白阿锦的鼻子就骂。

    “白阿锦!你他妈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!”

    “老子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个好东西!一直不让小鹿跟你走那么近,她非不信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