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相互不对付的老头子抬头不见低头见,吵了几十年,很难一时改变,但不会当着儿女的面吵,通常是老方和白女士不在的情况下才会吵几句。
现在情况变了,不是白胜天认为方家宝是仇人,而是方家宝认为自己被人误会这么多年,心里积怨已久。
他可不会和叶文韬一般叫什么老团长,老首长,在他眼里,这他妈就是老子的兄弟,你再牛逼也是我兄弟,咋滴,你牛逼到不吃饭不喝水不呼吸了?
而叶老爷子一直装作不知道白胜天来K省,直到方家宝打电话通知才装作刚知道的样子,带来了好茶,好酒,见面就先敬一个礼。
“行了行了,你他妈的给他敬礼几十年,你还不够啊?”方家宝十分不爽的把叶文韬的手扯下来,这两个人,一个是他儿女亲家,另一个是孙子亲家,在他眼里就没什么特别。
三个共同经历过生死的老战友时隔二十多年坐在一块儿,上一次坐在一块是方盛泽的婚礼。
没有感慨岁月无情,英雄迟暮,只有相互打击,就差往彼此脸上吐口水。
但叶文韬不一样,他不敢对老团长有丝毫不敬,向来尊卑有序,唯有方家宝不一样,你骂我是老匹夫,他嘿嘿笑着说,你说得真他娘的对,老子就没上过几天学。
“老不死的,这几天没骂你是不想让我儿媳妇认为她公公不欢迎她爸来家里,现在就咱们仨个,你必须得给我斟茶道歉。”
“方家宝,黄土都埋到眉心,你他娘的能不能不要斤斤计较?老团长不计前嫌跟你坐在一块儿,你还蹬鼻子上脸。”叶文韬知道这两个老家伙有什么仇,但是不了解真实的内情。
在战场上杀战友,这是一件性质十分恶劣的事情,因为一件事误会很多年。过去几十年,白胜天认为自己当时没追究是看在兄弟情上放过方家宝一命。
怀恨在心几十年就是想要一个解释。
他了解这个老兄弟的为人,能用自己的身体帮兄弟堵枪眼,但绝不至于乱来。
当得知这件事情的真相,无从考证真伪。
他选择放下。
若当年方家宝把这件事说出来,不管是真是假,白家没有今天的荣耀。如果方家宝真有私心就不会让他记恨几十年,所以他认为方家宝没有必要说谎。
不论从什么方面去讲,这个老兄弟承担下这些事才让白家有今天。白胜天沉默良久,拿起茶壶倒了一杯,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:“老兄弟,对不起。”
他这辈子已经忘了多久没给人道歉。
这下给叶文韬给整迷糊,这其中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?
眼睛不停的在两个老兄弟脸上瞟过,有一个真诚,另一个一脸的得意。
要不是自己身体不好,非得跟方家宝打一架,在他心里,白胜天一直是亲大哥一般的存在,有提携玉龙之恩,亦有救命之情。
这杯茶等了几十年,方家宝单手接过去,仰头一口喝下,又把杯子放进白胜天还没收回的手中:“咝,嘿嘿,这个茶不错,喝着开心,好喝,爱喝,再来一杯。”
“老匹夫,你够了嗷。”
白胜天挥挥手,示意叶文韬稍安勿躁:“没事,这是我应该做的,你下去安排人拉一根水管上来,我让他喝个够。”
“你瞧瞧,你瞧瞧,他这人不识趣,开不起玩笑,气别太大,小心你那心脏支架。”方家宝吐槽叶文韬:“他这个人过于一板一眼,没意思,要不是看在你有个好孙女的份上,我早干你了。”
“我来这好几天,怎么没见着我那外孙媳妇?”白胜天这句话不是问方家宝,而是看着叶文韬说的。
“年轻人工作比较忙,很久没回来看望过我和她奶奶……”叶文韬找了好多理由解释,说什么方家给孙女的公司经营范围扩大,现在天天加班,而那个丫头做事喜欢亲力亲为。
“他这个解释,你相信吗?”白胜天看向方家宝问道。
“不信。”
“你个老匹夫……”咱俩好歹在一个城市,隔三差五见一面,你怎么能把我出卖。叶文韬老脸羞红,老团长在提这件事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猜到怎么回事。
“咱们认识有五十五年了吧,你老小子就是心思太重,我现在就是个退休的老头子,咱们老哥们见个面有什么,你别整天自己臆想,待会儿去你家看看弟妹。”
老兄弟从嘴角毛没长齐就认识到现在,谁不了解谁,都是一路相互看着走过来的,白胜天了解叶文韬有什么顾虑,但完全没必要。
老兄弟已经猜到自己的想法,叶文韬不再多嘴解释。
他确实有顾虑,自己主动过来,生怕老哥们以为是有所图,抱着功利的心态,于是就假装不知道,找个机会两家人聚会才见面。
他是在等着方家宝的电话。
气氛有点下降,方家宝笑呵呵的给两位老兄弟添茶:“其实吧,这件事真不怪他,主要是害怕你不高兴。你可能不太了解自己,你眉毛挤到一块儿连我都害怕,就文韬这种胆小鬼,他有顾虑是正常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