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初六,深夜。
浑源州官署内,烛火通明。
黄忠嗣一身玄甲未卸,猩红披风随意搭在椅背,烛光在脸上跳跃,映照出深邃而锐利的目光。
桌案前,肃立着几人:风尘仆仆却眼神如鹰隼的萧承弼;
沉稳如山、负责浑源城防的赵勇;另一位振武军军都指挥使,以步战坚忍闻名的李固;
以及一身劲装、代表朝廷监军与联络后方的林从文。
至于张焕,已被他监控起来了,至于说后续会不会挨罚,他也懒得管那么多了。
现在在场的都是黄忠嗣此刻最核心的臂膀。
黄忠嗣的手指在地图上大同府的位置轻轻一点,打破了沉寂,声音不高,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:
“都到齐了。此刻无外人,说说下一步。”
他抬眼,目光如电扫过众人,最后停在萧承弼身上,“承弼,城外的‘客人’,盯紧了?”
萧承弼抱拳,动作干脆利落:“回总教头,十二队斥候轮番缀着,鹰隼也放出去了。
辽军主将萧迂鲁部步骑混杂,确已拔营,正沿桑干河支流河谷向东北方向急撤,目标无疑是大同府。
其队形因步卒拖累,略显散乱,骑兵不足一千,多为轻骑,战马膘情看着也一般。”
“好!”黄忠嗣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,那是一种猎手锁定猎物行踪的自信,“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?
当我浑源城是客栈,我振武军是摆设?萧阿速想缩回乌龟壳里固守待援?没那么容易!”
他猛地站起身,猩红披风无风自动,一股迫人的气势瞬间充斥整个官署:
“他们现在缺马,行动迟缓!而我们呢?”
黄忠嗣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飞狐口、蔚州、灵丘、浑源、应州!
连番大捷,缴获辽人战马何止数千?
如今我振武军儿郎,一人双骑者不在少数!论机动,此刻,我们才是这西京道的主宰!”
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萧承弼:“承弼!”
“末将在!”萧承弼挺直腰板,眼中战意瞬间被点燃。
“着你虎翼团三千精锐,立刻出发!”
黄忠嗣语速极快,命令清晰如刀,“一人三马,轻装简从,只带三日干粮,弓弩箭矢备足!
追上萧迂鲁的尾巴,给我狠狠地咬!袭扰其侧翼、后卫,焚毁其辎重车辆,射杀其落单士卒!
记住,不与其主力缠斗,你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变成惊弓之鸟,疲惫之师,迟滞其撤退速度,打乱其行军节奏!
我带七千振武军,随后便到!”
“末将明白!定让辽狗寝食难安!”萧承弼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,领命就要转身。
“且慢!”
黄忠嗣叫住他,补充道,“沿途留意地形,特别是适合骑兵展开冲击的河谷、隘口,随时飞报于我!此战,我要的是全歼,一个不留!”
“诺!”萧承弼重重点头,身影如风般掠出官署,去召集他那支令辽人闻风丧胆的幽灵骑兵。
黄忠嗣的目光转向赵勇和李固:“赵勇、李固!”
“末将在!”两人齐声应道。
“浑源城,是我军钉入西京道的楔子,更是我们的大本营和退路,不容有失!”
黄忠嗣语气凝重,“赵勇,着你率本部三千振武军精锐,配合林察访使带来的虎贲军各部,共同守城!
加固城防,肃清城内,确保万无一失!李固,你麾下步卒善守,协助赵勇,并负责城内治安、粮秣调配、伤兵救治!”
“末将遵命!人在城在!”赵勇和李固抱拳领命,神色坚毅。
最后,黄忠嗣看向林从文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:“正则兄!”
林从文神色复杂,他亲眼见证了黄忠嗣如何将不可能变为可能,从最初的疑虑重重到如今的深深震撼。
他深吸一口气,拱手道:“允承请讲。”
“后方援军,是此战胜负的关键手!”黄忠嗣目光炯炯,“邢州破虏军、京畿京西等路援兵,必须尽快赶到!
我不需要他们立刻上阵厮杀,但需要他们像钉子一样,牢牢钉在我们打下的蔚州、灵丘、应州,还有这浑源城!
接替防务,稳固后方,让我的振武军能心无旁骛地向前打!”
他顿了顿,声音带着一丝深意:“告诉各路援军主将,只要他们按时赶到,守住城池,功劳簿上,必有他们一份厚赏!我黄忠嗣,说到做到!”
林从文郑重点头:“我明白。八百里加急早已发出,我会再派得力人手,持你手令星夜催促,晓以利害。定让他们日夜兼程!”
“好!”黄忠嗣满意地点点头,随即,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冷峻,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在座所有人,一字一句地强调:
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,自今夜我率军出城之后起,两日内——浑源城,许进不许出!
除持有我亲笔手令、肩负传递军情的斥候外,任何人胆敢私自出城,无论身份官职,一律视为通敌,立斩不赦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