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趣阁 > 其他小说 > 男儿行,女儿薄 > 第277章 残烛泪尽思长
    那本来俊逸的脸,此刻带着狰狞,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“封个破王,连亲爹也不认了,镇国公府的大门都碍着你了!”

    礼槿澜僵直着坐直身子,脸上扬起苦笑。

    父亲鬓角的白发比前阵子更多了,只是那双铜铃大的眼睛依旧亮的吓人,与那“大伯”脸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露出一抹无比尴尬的笑,“父亲……”

    她话语还未落,就被一声闷哼打断。

    “你个狗东西,整个府上提心吊胆,你倒好,不声不吭接了圣旨也不与我们说一声。”

    礼槿知大步跨进殿中,扫视一圈殿中布局,微眯着眼露出一抹深意,看的礼槿澜心里直打颤。

    接连几道人影呼啦啦站满了寝殿。

    礼云笙正准备破口大骂,将这些日子的怒气发泄一通,就被礼槿知按住,

    “不知如今我等,是否要给四弟通禀才能相见?行跪拜大礼方可?”

    礼槿澜猛的站起身,还未站直身体,礼云笙手掌狠狠地拍在案几上,震得羊脂玉砚险些跌落。

    吓得她一激灵,接着又是李云笙一阵咆哮。

    “今日非要好好惩戒这个不孝子!”

    她突然柔声,“父亲,你吓到我了!”

    说着,佯装难过,眨巴眨巴眼睛,咬着唇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你…还当我…”

    礼云笙听着这娇柔的声音,一口气没缓过,胸腔刚窜起的怒意瞬间咽回去,末了从嗓子眼溢出一句。

    “欸——”

    礼槿知眯了眯眼,在两人脸上巡视,眼底蔓延着深意,“你这——”

    “哥哥———”

    礼槿知:!!!!

    本意想坐下,结果这声娇娇柔柔的哥哥,刺得他险些一趔趄摔倒。

    “二哥哥——”

    “三哥哥——”

    礼槿玉:!!!

    礼云逸:啊啊啊啊啊!

    一家子瞬间安静了!

    她急忙上前挽着父亲,带着她走到上位,按着他肩头坐下,顺势给他按着肩头,嗓音恢复了一丝清脆,“父亲,你别生气了嘛!”

    礼云笙身体不经意抖了抖,脸色泛起一丝急促。

    礼槿知转瞬恢复神色,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她。

    她笑的极其僵硬,却不知如何回应,脑中闪过一抹想法。

    “那你们在此坐一会,就半炷香可好!我自会给你们答案!”

    礼槿知微眯着眼,眼中划过精光,四平八稳的端坐在客位上,并没有回应她,而是扫过厅中其余礼家人。

    看向上首位时,父亲急忙避开他目光,装作打量桌案。

    二弟倒是坦荡,眼中全是疑惑。

    三弟倒是不同了,坐在椅子上扭动不安,仿若凳子上长了刺。

    礼槿澜转身走进内殿。

    铜镜前朦胧不清容颜轻微晃动。

    她捏着玉梳的指尖微微发颤。

    近二十年的男儿装扮,早已让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。

    此时心间有迟疑,有害怕,可他们是她最重要的人,他们有权利知晓。

    胭脂盒打开,玫瑰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,不用想,这些东西不是她的。

    执笔的手轻微颤抖。

    眉黛淡描,勾勒出新月的弧度,有了几分温婉,却依旧难掩锋利。

    细笔轻点花钿,淡粉如雾染透花瓣。

    晕开的边缘仿若绽放的荷莲。

    旋即勾出金线,冷冽而贵气,衬得眉眼更如浩瀚星辰。

    用象牙蘸取蔻丹,指尖悬在唇上迟迟未落。

    铜镜中映出的容颜已有七分惊心动魄。

    当那胭脂轻点唇瓣时,一抹绯红如春日绽放的桃花,悄然晕染在冷峻的面容上。

    窗外月色爬上雕花窗棂,为她披上了一层银纱。

    广袖轻扬时,手腕间金玲轻响。

    铜镜中,女子眉眼自带风情,却又英气勃发,恰似寒梅映雪。

    既有女儿的温婉,又藏着浸润沙场的锋芒。

    十九年的峥嵘,化作了这一刻的绕指柔。

    七分与浮生境中的“礼槿澜”相似,三分自带她的魂灵浸染的自我。

    “礼槿澜,这一世,我替你救下他们,你安息吧!”

    这一声呢喃,似救赎,似解脱。

    窗棂外刮过一阵柔风,带起一阵草木的清香拂过。

    似轻柔的叹息,又似空灵的笑声。

    裙摆拂过青砖,她缓步而来,踏进殿门的刹那,殿内烛火突然摇曳。

    礼云笙失手握着的玉砚坠地,碎玉溅在青砖上,惊得几人鸦雀无声。

    大哥的手扣紧檀木扶手中,隐隐染出红。

    二哥噌的站起身,带翻了身后的檀木椅。

    三哥攥着扶手,垂首不敢看她,但那颤抖的身躯,却滴落了晶莹的泪珠。

    滴答滴答的落在锦纹靴面上。

    十九年!

    他们早已习惯那个束着冠发,持剑能安邦,执笔能定国,从容不惊的笑谈风云。

    此刻眼前的人广袖垂落如流云,墨发随着步伐摇曳,

    花钿在烛光下流转冷光,与相似的眉眼渐渐重叠。

    礼云笙喉结剧烈滚动,眼眶里早已泛起水光遮挡了视线,

    粗粝的手掌在空中虚晃两下,又重重的垂下,俯身趴在桌案上颤抖着哽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