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光过处,酒壶中的酒化作漫天星子坠入她微微上挑的眼尾。
她忽然嗅到空气里混着一丝极其淡薄的苏合香——漫天纷飞的梨花瓣簌簌而落。
有人出现在了落英阁外,虽然很轻,但她却凭空气的流动感知到了。
“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!”
沙哑低语惊飞了屋脊上的夜枭。
礼槿澜反手将剑尖挥向梨树阴影中,幽芒幻光划过梨树。
应声而断。
门外玄衣龙纹的男子瞳孔骤缩。
他看见那人的长剑带着杀意,裹挟着强劲的内力破空而来,在空中划出幽黑轨迹。
眉心前一片雪白的梨花瓣裂成两半时,长剑停留在空中铮铮作响。
礼槿澜冷眼,"你在逼我!"
萧阙立在屋檐下,盯着眼前还未掉落的梨花瓣。
“为什么不接圣旨,这结果难道你不满意,还是你在等我的其他意思!”
听闻那清冷裹挟着胁迫的声音,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,“休想,永远不可能!”
两人隔空对望,空气凝滞。
她知道,萧阙找到最能拿捏她的方法。
若是为后的旨意,那他们之间仅剩的一丝情份将灰飞烟灭。
其实,萧阙不是没有想过。
但他不敢,他太了解她,那样只会让她越来越远。
萧阙微眯着眼,慕然开口,“你还没有回答我?”
礼槿澜冷声,“哼,我可以接下圣旨,但我对你的承诺就此失效,两年后,我们之间一笔勾销。”
萧阙忽然旋身出剑,直直冲向礼槿澜,青丝飞舞刹那,龙鳞剑映出她冷冽的眼眸——
“我不接受,为什么不能嫁给我……”
冰凉的剑刃擦过锁骨时,礼槿澜微微侧身嗅到剑柄上沾染的龙涎香,这是御书房独有的熏香。
"回答我!"他刻意压低嗓音,调转身形再次出剑,"我可以只要你一人,只想你陪在我身边。"
"永远不可能。"
她闪电般握住对方手腕,拇指按在命门穴,凌空摄取长剑劈向萧阙面门。
"你我之间,永远不可能!"
两人脚下的琉璃瓦应声而裂。
萧阙仰头避开迎面而来的长剑,月光泼在他清贵如玉的下颌上,
礼槿澜突然冷笑出声,松开他手腕,足尖轻点瓦力,稳稳落在庭院中。
"你自己考虑,若是没有考虑好,我不介意等到你接受为止再出现!"
朱漆剥落的缝隙间。
他垂下执剑的手,神情悲痛,“你真绝情!”
两个人皆是世间少有的翘楚,短暂地互相试探,已经洞悉了彼此的底牌。
萧阙目光深邃,声音裹挟着深深的无力,“好!但这两年,你不能离开我视线,我要你随叫随到,无论何时何地!”
礼槿澜剑尖挑起一坛梨子酒,肆意洒脱的抓住坛弦,坐在长椅上,冷冷淡淡的回应,“你若是再逼我,休怪我无情!”
他深深的凝望着她,喉结几番滚动,终究将眼底翻涌的炽热压进深潭,只余眼尾泛着克制的红意。
这些日子他待在宫中,空荡荡的皇宫让他痛苦不堪。
日日站在大殿前凝望着宫墙外,哪怕熬得再也撑不住时,闭眼依旧是她。
他知道,他输了,输的彻彻底底。
他只能拿她的家族,那仅剩的承诺逼迫她,还不能越过那条线。
此刻,他踉跄着坐在她身旁。
月光淌过两人,落在她仰颌饮酒的侧脸,低声呢喃着,“我快疯了,无时无刻都是你……”
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拽住那只又要扬起的手,“皇宫的夜太长了,哪怕两年,我也认了!”
端着酒坛地手僵住,酒水荡漾出,顺着她的手背滴落。
“不能,我说的两年是帮你安定朝堂,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。”
萧阙拉住那只手腕,滚烫的掌心覆上她指节,迫使她侧过身看着他。
“我说的两年,是日日夜夜都要在我身边,我要是时刻见到你………”
礼槿澜睫毛剧烈颤动,记忆里那乱石下,恍惚又见到了那个不顾一切飞奔而来的人,浑身浴血的将她护在身下。
酒坛从指尖滑落,在青砖上碎成满地晶莹,她听见自己沙哑颤抖的声音,“我不可能陪你睡觉,也不可能进皇宫。”
他突然苦笑,靠在她肩头,闻着满是酸梨子的酒气,还夹杂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。
让他异常安心,闭着眼昏昏欲睡。
这些日子他太累了,空闲时全是她的影子,似万千箭雨扎得他喘不过气。
“你可真是…没有一丝女儿家的羞涩…这是你该说出口的话吗?”
说着,那人喃喃低语间已经闭上眼,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了那双黝黑的眸子,呼吸渐渐匀长,让她心又软了几分。
仰眸凝望明月,诉说着心底那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看着靠在自己肩头沉睡的萧阙,心中五味杂陈。
她本想狠心推开,可看着他疲惫又脆弱的模样,终究垂下了手。
夜更深了,风也更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