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愿闻言,一时说不出话。
她确实设想过谢宴生会发现圆宝的存在,但没料到他会越过自己,直接出现在孩子面前。
这种越界的接触让她本能地绷紧神经,并产生巨大的危机感,担心谢宴生是否会要孩子的抚养权。
回国前,她看过沈媛的帖子,确定谢宴生已经有修成正果的女朋友。
她了解谢宴生对感情的态度,一旦他认定一个人,就会倾尽所有去抓牢这段关系,组建家庭,生儿育女。依他往日作风,只怕还会防着她和孩子去打搅他与现任的幸福生活。
那时她便想着,只要不去主动招惹,双方就不会再有交集。
可谢宴生这四年发生的一切像一记闷棍,敲乱她所有计划。
那些被篡改的记忆,那些至亲之人的算计,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痛……
她安然度日的这些年,他早已遍体鳞伤。
“妈妈~你不开心吗?”圆宝软糯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。
小家伙踮起脚,用温热的小手轻抚她紧蹙的眉心,“这里皱皱的,像两条毛毛虫在打架。”
沈愿俯身,将脸贴在孩子温热细嫩的脸颊上,“妈妈只是有点烦恼。”
“那我给你呼呼,把烦恼都呼走。”
沈愿心下一暖,“烦恼已经飞走啦。圆宝乖,你自己先玩一会儿,等妈妈洗漱完就来陪你。”
“好滴。”
夜深人静,哄睡圆宝后,沈愿才轻手轻脚来到客厅。
她打开手机,在网上搜索抚养权诉讼相关法律信息和一些类似案例,又在网上咨询了律师。
直到律师明确表示她胜算很大,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。
次日,天空难得放晴。
沈愿起床弄好早餐,正准备去叫圆宝起床,小家伙已经揉着眼睛走出卧室。
“妈妈,我们今天去哪里呀?”
沈愿俯身扶着沈黎背心往浴室走,“今天去小姨家吃团年饭。”
沈黎哦了声。
除夕夜,张阿婆做了满满一桌子家常菜,菜品丰盛,香味十足。
席间老人家一高兴,就要喝点小酒。
“这是去年摘的梅子泡的,一直给你留着。你快尝尝,要是喜欢,等今年梅子熟了,我再给你泡一坛。”张阿婆从橱柜深处取出珍藏的梅子酒,献宝似的给沈愿和秦舒各满了一杯。
“谢谢阿婆。”沈愿接过酒杯。
三只酒杯在空中相碰,圆宝急忙举着牛奶站起,踮起脚尖也要加入。
大人们笑着将杯子放低,清脆的碰撞声里漾开温馨的笑意。
相比沈家的热闹温馨,清园的除夕夜要冷清许多。
谢宴生坐在长餐桌前,望着桌面摆着的年夜饭,迟迟没有动筷。
顾鸿夫妇今天闹上门来,要求他签署谅解书,把顾九洲放出来。
谢宴生自是不允。
顾鸿气得面红耳赤,不顾佣人在场,扬言开骂,“当初就不该把你从孤儿院认回来,就该让你在那肮脏的地方自生自灭。”
谢宴生面无表情地将人驱逐出去。
此刻回想起来,胸腔里竟涌上一丝酸涩。
或许是这几次的治疗加药物起了作用,也或许是那些年的记忆太过深刻。
恍惚间,他好像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少年,佝偻着瘦骨嶙峋的身体,躺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,搂着一只满身是血的小黄猫发抖。
他不明白,同样是儿子,父亲为何会如此区别对待,甚至不给他一丝情面。
菜彻底冷却。
他自顾地倒了半杯红酒,端在唇边抿了口,又觉索然。
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。
顾鸿的刺激能让他想起一些模糊的画面,如果和沈愿在一起,是不是也能记起一些?
“先生,要不要让厨房重做点清淡的?”章管家小心翼翼地问。
谢宴生摇头,起身,手臂碰倒了酒杯。
章管家忙上前扶起酒杯,回头时谢宴生已经抓起车钥匙,连外套都没穿,径直冲进了寒夜。
他开车绕着城区主道漫无目的地转着,到处张灯结彩,年味浓郁。
不知不觉竟将车停靠在沈愿家楼下。
谢宴生坐在车里,长指叩住方向盘,望了眼三楼。
窗户紧闭,里面漆黑一片。
低眸看腕表,夜间8点。
这会儿没在家,是去哪里玩了吗?
直到深夜十点,一辆白色SUV才缓缓停靠在小区门口。
驾驶门打开,秦舒率先下车拉开后座车门,沈愿抱着熟睡的圆宝迈下车。等车门关上,秦舒又从后备箱里拎出大包小包的袋子,紧紧跟在沈愿后面上楼。
直到确定三楼客厅的灯亮起,他才重新启动引擎,驶入漆黑的夜色。
初四的清晨。
新年后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缝隙洒落在床头,沈愿睁开眼,侧头看了眼仍在熟睡的圆宝。
小家伙蜷缩在被窝里,手里还攥着昨天新买的恐龙蛋。
她掀被起床,扎起头发,简单洗漱完便进厨房弄早餐。
熬了小米粥,煮了两鸡蛋,再去叫醒圆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