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悉心教导林岁康一年,瞧见这个少年为了自己家人奋力读书的样子,离去时,他觉得自己不必多言,他定会将他阿姐赎回。
家中牵挂她的兄弟有长进,奔着为她赎身的目标读书。
他觉得,这也勉强算是还了一些林姑娘的恩情。
他答应了老师和姨母,他还要回去走自己的路。
有时他又想,他教林岁康这一年,也算不得什么报答。
即便没有林姑娘这层关系,若是他遇见林岁康这样在读书上有天分的孩子,他依旧会很用心地教导他。
就好似老师当年教导自己一般。
若是报答,该报答到林姑娘身上才是。
只是要如何去报答一个姑娘?
给钱财,好似有些侮辱人。
给她赎身?
她定不会跟自己走。
他目前能做的,只有帮助她的家人。叫她的家人走得更高更远,这样,才能荫蔽林姑娘。
他回了京都,考中了状元。
后来先皇去了,当今圣上登基。
他知道,宣王迟早要反。
圣上向他问策时,他便叫圣上请君入瓮。
做好万全准备,再将机会送到宣王面前。
若是宣王不反,圣上便叫宣王与裕王一样,做个富贵的闲散王爷。
若是宣王反了,那便连闲散的王爷也做不成。
宣王之事进行得很是顺利,谁知最后受连累最深的,却是平宁侯府。
他瞧见空中飘起的红烟,听见在山中回荡的沉闷响声。
那是平宁侯府求救的信号。
他听赵成威说,平宁侯府的女眷在不远处的山头上避暑。宣王攻上山时,赵成威还特意央他多看顾平宁侯府一些,毕竟他亲姑母也在那儿。
他第一时间便向圣上请旨前去营救。
他前脚刚到圣上跟前请旨,后脚赵成威与吏部侍郎林牧也到了。
圣上便命他与赵成威同去。
他与赵成威将马鞭甩得震天响,奋力往烟火升起处驰去。
希望平宁侯府众人都不要有事。
天上下起了雨,山间的路也变得有些湿滑。
路过一处密林时,他听见一声惊呼。
那人喊:“小心。”
熟悉的声音。
他猛地勒紧缰绳。
却见山林间站着一人。
是林姑娘。
她还活着,她没事。
他心中刚松一口气,又见一支冷箭向她射去。
电光火石间,他搭箭弯弓,一支更为凶猛的箭射出。
他的箭,狠狠地撞在冲着林姑娘射出的冷箭上。
那一刻,他很庆幸自己在习武上比读书更有天赋。
庆幸自己没有为了读书,落下君子六艺。
他跃身下马,直直朝着林姑娘而去。
只是瞧见跌坐在地上的姑娘,他顿住了脚步。
她发丝凌乱,衣裳被雨水打湿。
现在是初秋,虽凉爽了些,但终究衣裳单薄。
衣裳贴在她身上,他身后都是兵士,他一挥手,那些兵士便远远停了下来。
林姑娘见他停下,挣扎着起身,向他跑来。
“你们是行宫的士兵么?”她问。
他戴着面罩,林姑娘一时间并没有认出他。
“我是平宁侯府的丫鬟,那求救的烟花是我放的,老夫人在林子里,救救我们......”
她虽狼狈,但脸上皆是劫后余生的喜悦。
她又靠近了几步,步履踉跄。
他不自觉伸手想扶她一下,却见她微微避让。
也是,她向来是守礼的。
他忙将手收了回来。
她走近,他才看清,她头上沾着草屑,好似还哭过,脸上的妆容也晕染开来。
但是,她好似长大了,也生得愈发秀美。即便是妆容都花了,也不难看,反而如有一种独特的美。
她脖颈上被划伤,渗出丝丝血迹,手上也脏兮兮的,手心儿都被磨破了。
她的手纤细、温软,想来平日里细细是细细养着的,现在却满是伤痕。
她是深宅大院中娇养大的姑娘,从没受过这些罪。
他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歉疚。
他对她的关注还是太少了些,不然,也不会叫这些事发生。
他才想起自己还带着面甲,忙将面甲褪下,又将自己的身上披风解下递给林姑娘。
“姑娘衣裳湿了,挡一挡吧。”
“许公子?”
她瞧见是熟人,才接过他手中的披风。
她好似才惊觉自己衣裳都打湿了,在外男面前极为不妥,忙将他的披风裹在身上。
他的披风穿在她身上,有些长,还有一截在地上。
“是我,别怕,你安全了。”他极尽所能将自己的声音放得轻柔。
他知道她经历一番逃命,又经历刚刚的命悬一线,她定然心中惶恐。
他尽量柔和些,别再将林姑娘吓着。
她将披风披上,他才叫远处的士兵上前。
好在平宁侯府众人有惊无险。
他们一行人到了行宫,他领了命去审讯那个自称是平宁侯府族人,叫林滢的女人。
他定要好好审问,叫她也受受惊惶、恐惧之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