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请外放大理寺。”

    这声音宛如一道清泉,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,瞬间打破了沉闷的氛围。

    满殿哗然,那声音仿佛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,瞬间激起千层浪。

    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顾知行身上,脸上露出震惊、不解,甚至有些错愕的表情。

    大理寺,那是刑狱之地,素来以繁重的刑狱事务着称,向来不是文人墨客向往的去处,更多是那些出身低微,习武之才的选择。

    而顾知行,刚刚高中探花,青年才俊,风流倜傥,文采斐然,本该在翰林院中执笔行事,前途无量。

    可他竟然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,这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甚至让一些人开始猜测他背后是否有更深的用意。

    站在文官队列中的沈今棠执笔的手猛地一顿,墨汁在奏本上洇开一小片乌云,像是骤然飘来的一片阴霾,映照出她此刻内心的惊愕与困惑。

    状元林锦明诧异地侧目,目光中满是不解;榜眼周文焕更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,那凉气似乎顺着脊背直透心底。

    谁不知翰林才是清贵之选,那里是文人墨客向往的圣地,是荣耀与前途的象征。

    众人铆足了劲都想要进翰林!

    而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?

    那是刑狱之地,终日与刑案相伴,与囚犯为伍,脑袋瓜子悬在裤腰带上,稍有不慎,便是祸事临头。

    去大理寺,他怎么想的?

    皇帝微微倾身,十二旒玉藻碰撞出清脆的声响,如玉珠落盘,清越而动听:“知行,朕记得你少时最怕阴冷之地,大理寺掌刑狱,可不比翰林清闲。你可想清楚了?”

    这话里带着明显的宠溺,那温和的语气就像是在与自家晚辈闲聊,却惹得几位老臣暗自交换眼色,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。

    顾知行望了一眼沈今棠绷紧的侧脸,心中微微一叹,随即撩袍跪地,脊背挺得笔直,声音清朗而坚定:“陛下明鉴。臣少时荒唐,曾亲眼见过冤狱致人家破人亡。”

    他声音渐沉,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悯与坚定,道:“今既侥幸登第,愿为陛下理冤擿伏,使囹圄空虚,天下无冤。臣虽不才,但愿以一己之力,为陛下分忧,为百姓伸冤。”

    他说这话时,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沈今棠。

    沈今棠的身形有些僵硬,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谢家惨案,那个她不愿意回想的惨案。

    那些血淋淋的画面,那些无辜者的哀嚎,仿佛在这一刻又浮现在眼前。

    顾知行要去大理寺,可是要……

    不!

    沈今棠有些不敢往下去想,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,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皇帝忽然轻笑,那笑声低沉而温和,指节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出清脆的声响,似乎是在斟酌。

    片刻后,皇帝开口道:“少年人多是热血的,朕便准了你的请愿。望你莫负朕望,为国为民,做出一番成就。”

    声音中带着几分欣慰,仿佛是在鼓励,又仿佛是在期待。

    “既如此,沈今棠,你是司言,便由你来替朕拟旨。务必斟酌妥当,不可有误。”

    皇帝的目光转向沈今棠,早已收起了之前的温和,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    沈今棠执笔的手指微微发白,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,但她很快便稳住心神,迈步出列,声音清冷而坚定:“臣遵旨。”

    侍从奉上笔墨,她铺开明黄绢帛的瞬间,手心也微微出汗,比以往任何一次拟旨都要紧张。

    “景元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日,制曰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如碎玉投珠,在殿内回荡。

    顾知行望着她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,不由得有些出神。

    “新科探花顾知行,器识宏达,风猷俊朗。昔在纨绔,已见悯囚之志;今登甲第,更怀明刑之心。特授大理寺左评事,掌天下刑名,察冤狱,正法典……”

    这旨意写得格外用心,既不违制又暗含期许。

    顾知行听着那些溢美之词,耳尖微微发烫,心中涌起一丝别样的情绪。

    原来在沈今棠眼中,自己竟是这般模样,那些赞誉并非空洞,而是带着她对他的认可与期待。

    “臣,领旨谢恩。”

    顾知行双手接过圣旨时,指尖不经意擦过沈今棠的手背。

    然而,他却见沈今棠迅速缩回手,这让他心头一刺。

    不过,就在她转身向御座行礼的间隙,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:“规矩一点。”

    皇帝看着他们,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,仿佛看透了这两人之间微妙的互动,忽然抚掌大笑:“好!朕今日得此良才,实乃大幸,今晚设宴,与民同乐。”

    宴席设在晚上,顾知行被皇帝单独留下,而沈今棠则是要赶去向长公主复命。

    她刚迈出大殿的门槛,殿外的微风拂过,带来一丝凉意。

    沈今棠正欲加快脚步,却见一道人影悄然出现在她身侧。

    沈今棠微微抬眼,便瞧见了同样身着贡士服的叶轻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