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斐迅速压下眼中的惊惧,却实在挤不出笑来,便装恭敬模样,起身走上前。

    正要向文宣帝行礼,却被一只布满青筋的手制止:“无须多礼。”

    那只手握住了她的手,明舒仿佛被毒蛇缠身,呼吸骤止,身子僵硬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是哪里不舒服吗?”文宣帝察觉了明斐的异样。

    明斐努力抑制着心中发毛的恐惧,垂着眼回:“启禀皇上,自从有孕后,晚上容易惊醒。昨夜没睡好,今日起来身子便有些沉,脑子也发胀,反应不免迟钝了些,还请皇上恕罪。”

    文宣帝轻轻拍了拍她冰凉的手:“朕便是瞧你魂不守舍的,才想看看你如何了。既然没睡好,那便早些回去歇着吧。”

    偏过头去吩咐皇后,“免了华美人请安之事,大小宫宴都不必参加了,你们没事也别去她宫里走动,让她好好养身子,安心待产。”

    明斐只觉得耳边“嗡”的一声,脑中突然一片混沌。

    但很快地,耳边传来了皇后的声音:“皇上的话,臣妾记下来。臣妾一定好好照顾华美人,让她平安诞下皇嗣。”

    明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。

    等她回神时,人已站在瑟瑟寒风之中。

    轿辇就停在她面前,她却没了坐上去的勇气。

    皇帝那道旨意的意思……不就是变相的禁足吗?!

    丽嫔被雷劈前,皇帝封了永安宫,不准任何人进入。

    一样的事,在她身上重演了。

    有一瞬间,明斐想不管不顾地冲出去。

    她不要做皇帝的妃子了,她想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,就算是回乡下也好啊!

    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。

    她很清楚,这辈子要离开这里,只有等到死了被抬出去的那一日。

    既然如此,那她就要想尽一切法子活下去——不惜任何代价!

    明斐挺直腰杆,上了轿辇。

    回到栖霞殿,宫侍们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。

    明斐问宫女金珠:“珍珠还没回来吗?”

    金珠跪在地上,抑制着惊惧,忍着泪说:“娘娘,珍珠没了……”

    明斐一惊:“‘没了’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金珠不敢隐瞒:“珍珠昨晚不慎掉进了御花园的湖里,早上被发现时,人早就没气了……”

    明斐眼前一黑,差点一头栽了下去。

    金珠赶紧抱住她:“娘娘,您没事吧?”

    明斐大口大口喘着气,小腹一阵绞痛。

    下身有什么流了出来,湿漉漉的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正月初二,出嫁的女儿回娘家。

    长姐为母,明舒便带着傅直浔去了景王府拜年。

    一同回景王府的,还有景王嫡女、镇南侯府的世子妃,她带了夫婿楚青时和儿子楚曜。

    一群人在花厅见面时,明舒忽然发现这个辈分有点乱……

    面面相觑间,景王一锤定音:“平日怎么叫就怎么叫,不要纠结这些。”

    相互道完新年好后,一屋子的人很自然地分成了三组:景王、楚青时和傅直浔的男眷组,女眷组,以及孩子组。

    男眷组去了书房聊大事,女眷组和孩子组则去了后园。

    傅直浔带了好几箱烟花爆竹和玩具来,明澈、明窈和楚曜玩得不亦乐乎。

    世子妃性情温婉,又感激明舒对楚曜的救命之恩,跟明安和明舒说了一会儿话后,便笑道:“我得去看看那些孩子,别把屋子给炸了。”

    言罢,带着妹妹们走了,让明安和明舒姐妹说体己话,十分知情识趣。

    屋中只剩两人时,明安收了脸上的笑:“音音,我有些担心阿绯。除夕前我本想去瞧瞧她的,可牌子被拦下了,说是永安宫大火,宫中正在严查,谁都不准进后宫。”

    明舒镇定地宽慰明安:“大火的事我也听说了,加上又是年关,宫中戒备森严些,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
    明安摇摇头:“倘若只是这些,我也不担心。可林贵妃和丽嫔薨了,她们都是有孕在身,如今明斐也怀着身孕呢,我这心里不踏实……”

    明舒拍拍长姐的背:“长姐宽心,这些事我都知道。上回我去的时候,给二姐留了避灾符,清虚道长也给她算过卦,不会有事。”

    明安看着明舒:“真的?”

    明舒坚定道:“长姐总得相信灵微阁和清虚道长吧?清虚道长说二姐不会出事,肯定不会有事。”

    明安的心这才稍稍安了些。

    明舒并没有告诉明安实情。

    她打算在正月十五的千秋宴上,让明斐“死遁”。

    鉴于上回司琴在永宁宫大火中惨死,加上找一个孕期跟明斐差不多的女尸也不容易,这一回明舒不想用天火,而是计划用“勾魂”。

    在皇帝的千秋宴上,众目睽睽之下,明斐晕倒,失去魂魄,成为太医和钦天监眼中的死人。

    这个计划比上回的火烧永宁宫复杂许多,傅直浔需要一些时间去安排,以确保万无一失。

    而明斐大抵是不愿意离开宫中的,所以这事她只能先斩后奏。

    一想到明斐那咋咋呼呼的性子,明舒就头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