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仲安不信他的鬼话。
在他心里，徐缜在算无遗策这方面，是仅次于殿下的人物。
他不说，并不代表他不知道，而是他不想说。
但是徐缜没也没有机会说。
他从匆匆跑来的随从手中接过一个不大的包袱：“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看顾，我就先离开了。”
车仲安语气急促：“去哪？”
徐缜挑眉：“自然是回山上。”
他说得隐晦，但是车仲安知道他是要去找的庞云翼。
明明以前对徐缜最不服气的是他，但是现在最不想放徐缜离开的也是他。
或许是以前不曾感受过有军师的顺畅，如今感受过再失去，却是哪哪儿都不得劲。
他眨巴着眼：“非走不可吗？”
徐缜微笑点头。
车仲安知道无法左右他的想法，于是只能到点了点头：“珍重。”
徐缜同样回以这二字，没有多道别，就踏着达达的马蹄声离去。
车仲安没有送他，只是感慨了一句他的雷厉风行。
另一边，郑珣依旧是一路几乎没有停歇。
她是先要去看一眼贺老将军的，因此第一个目的地就定在了辽州。
一路上虽然匆匆，但也不是没有趣事。
某一日，他们于河倾月落之时启程，恰逢晨光推开层云，金光跃于大印山的云雾之上，丝毫看不出如今的人间裹挟着何等杀机。
魏雁行手里的折扇早已忘记摇动，他如痴似醉地喃喃：“大印山，真美。”
“老大，你不是常常自称文章蕴藉，文采风流？怎么憋半晌就憋出这么一个……闷屁。”
魏雁行脸色瞬间垮了下来：“小九啊……究竟是哪个王八蛋把你教坏的？”
犹记得他和玉容分开前，她还是个活泼俏皮的小姑娘，没想到，她竟然还有说话这么不中听的时候。
玉容的语气里带着故作成熟的世故沧桑：“没办法，越长大，就不得不越带锋芒。”
魏雁行展开扇面，遮住脸，然后狠狠翻了个白眼。
玉容一猜就知道他肯定在心里嘀咕她，她也不在意，照旧凑到吕梦颖旁边。
吕梦颖擦拭着她的匕首，脸色却是柔和的。
“梦颖，你很开心呀？”
吕梦颖颔首。
郑珣也慢下脚步：“确实很美。”
虽然这份美丽必将染上肃杀，但是肃杀总比山河破碎来得好。
不过，这幅场景没有末世漂亮。
是的，漂亮。
虽然人类的聚集地满目疮痍，但是变异植物疯长，曾经被人类压制的生物翻了身，重新夺回了对世界的所有权。
因此，末世虽然危险，偏僻处却有无数瑰丽的美景。
心有江山者，每踏过一寸国土，便加深一分热忱。
一路向北，谁也不知道他们各自在想着什么。
总之最后，他们到达辽州的时间竟然比预计的要早了近十日。
到了辽州，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截然不同的风气。
有古铜色肌肤，穿着赤膊短衫的高壮女子在临街的铺子打铁。
路旁跑过的小孩拿着的是开了刃的武器。
有瘸腿的壮年男子编着竹篾。
玉容鼻子抽动，深深地嗅了好几次。
“略微浑浊，但自在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会闻风了？”
魏雁行也学着她的样子伸出鼻子嗅了嗅，可惜什么都不曾嗅到。
玉容噗嗤一笑：“谁告诉你我是闻出来的？”
“你真的胆肥了！连你老大都敢涮！”
两人争吵追逐间，绕着郑珣和吕梦颖跑了三圈。
实在是觉得不像话，吕梦颖一手一个，拎住他们。
郑珣轻咳一声：“行了。”
感受到周围百姓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，被抓住的两人瞬间恢复正经。
玉容揉了揉手臂：“他们看着我们的眼神怎么怪怪的？”
跟要把人剖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似地。
“这里是辽州，全民皆兵的地方，我们行迹……”郑珣顿了顿，微妙道，“颇为可疑。这些都是他们长期处在危险边缘养成的谨慎，放轻松，我们不是敌人，该如何就如何，他们不会拿我们怎样。”
幸好，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心理脆弱的人。
玉容反而叹了口气：“难为他们了。”
“是我们做得还不够。”魏雁行轻声道。
“难得你说了句人话。”
“你就知道诋毁我，我什么时候说的不是人话了？”
“呵，你问问梦颖，你什么时候说过好话。”
吕梦颖配合道：“不曾。”
眼看着又要闹起来，郑珣生无可恋地把兜帽拉起来：“走吧。”
到了将军府，郑珣先是仔细观察了一番大门。
门槛已然磨出了印记，大门也已褪色，门外就只有四个值守的老兵。
魏雁行不满地蹙起眉头：“贺老将军出事才多久，这值守就松懈了？”
他并未压低声音，守门的老兵听到他的话，脸色都不太好看。
有个脾气冲动的张口就要说什么，魏雁行眼睛当即一眯：“而且还这么经不得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