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趣阁 > 玄幻小说 > 写给文明 > 第84章 银币的价格
    母亲死了。

    街里邻坊都在用闲言碎语议论,一方面是针对无力操持丧事的父亲。

    而另一方面,是针对年仅十一岁的我。

    “听说了吗,街尾那家的女人中邪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小孩的眼睛里藏了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直到现在,我已回想不起当初听到的是怎样尖酸刻薄的诽议,只能认定那时的每个人都在重复着同样的指摘。

    他们说的不错,是我,为这个“家”招致了不幸。

    寒风列列,呼啸着劈砍着每一堵白墙,人们缩在墙后,好在忘掉壁炉温暖之外的寒霜。

    自凄冷的街上,洛克维兹拖着那只怪鸟,被被拔去了大片大片羽毛的怪鸟。

    燃烧的雪茄烟涌入乌黑的烟嗓,她停在我面前,用那被烟草塑造出的嗓音说着,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个怪女人。

    “孤儿?”

    小连路知愣了半刻,才意识到那是个疑问句。

    他点了点那颗不坚定的小脑瓜,摄人心魂的眼珠子一上一下。

    雪茄上的青烟在孤独地向上,洛克维兹只是平淡地啜吸着风寒,“这样啊。”

    等同于“哦”和“我知道了”。

    她的态度让我意识到,我不得不独自处理家里还裹着白布的两具尸体。

    洛克维兹再次迈开步伐,将已经发臭的鸟尸拖走。

    好些年的岁月,将那时的记忆冲刷了个所剩无几。

    而我还记得她最后说的话,一字不落。

    “你很幸运,目去了不祥之鸟还能活下来,

    但群居的人类们不会再接纳你了,学着做个成熟的人吧,小孩。”

    后来,我和洛克维兹成为了同事。

    理由……

    因为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住处。

    桥洞和公园并不能养活一个发育期的少年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车辆轮碾平土地,发出细碎而匀的声音。

    规律的心跳将他的注意力拉回,长达十分钟的独思让连路知感到了恍惚。

    摸了摸鼻梁,才发现眼镜不知何时不在脸上了,这使他的思绪无法再放到无关紧要的事上。

    连路知的时间不多了。

    一方面是工作时常年累月和异常事物接触留下的旧疾,另一方面是长时间暴露在荒芜环境受到的直接污染。

    再加上骸兽在他腰腹处留下的伤势……他本以为可以在返回营地后从梅洛卡手里得到药物治疗,但梦境空间的囚困严重拖延了他的脚步,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。

    最后是与狩牙之龙的对视沾染的诅咒,它没再为连路知增添新的重担,而是将他身上数不尽的隐患全都一口气引爆了,这反而让连路知长年来难得地感到了解脱。

    在离开梦境的时候,连路知就知道已经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,他感到无所谓起来,或许……那个梅洛卡都从他的言谈中隐隐察觉到了些许。

    一些杂音,一些絮语,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呼唤他,他知道,他十六岁缺席的那场死亡追上他了。

    的确有人能凭意志对抗荒芜的呼唤,但连路知甚至不会对自己抱有这份徒然的希冀。

    社会不会包容你了,你最清楚。

    “嗯?在想什么?”

    炎牙从仰躺的姿势起身,关切地问着连路知,“不用担心张北城啦,那大叔不会做傻事的。”

    连路知没有抬头,视线聚焦在颤动的指尖,在炎牙注意到这个微小的不安之前,他攥紧拳头掩盖了这一动作。

    而炎牙,正在捉弄着昏迷不醒的南阳,还时不时和周围护送的人造人车队插科打诨。

    呵呵。

    你的时间不多了。

    “炎牙。”

    炎牙竖起耳朵倾听,停下手中不安分的动作,回过味来,才意识到连路知刚才的话语中,隐约透露着些许的怪异。

    他读不懂那是什么情绪,他等待着连路知的后话。

    但连路知只是讥讽地笑了笑,在短短的沉吟中回想完了一生的苦味。

    他还未开口,便跳下了车,有什么摔落在地,是破碎的镜片。

    “你相信友谊吗,或者……人心?”

    车队慢悠悠地停下,炎牙从车斗的边沿探出身子,“你要干嘛,快上车。”

    连路知将官渡留下的传送装置拿出,原样奉还给了炎牙,他已经无力保管这种重要的道具了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连路知!你老实说,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炎牙意识到连路知的异常态度,发出不安的颤音。

    “呵呵,”连路知笑了,“你的回答,不重要,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结局。”

    “别说了,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,你先上来好不好?”炎牙伸出手,但这份距离实在差的太过遥远。

    望着那执着的掌心,连路知一度攥紧自己的衣袖。

    他最终自嘲地摇头,“你经历过背叛吗?炎牙。”

    炎牙根本不管他继续说了什么,他已经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,哪怕用蛮力也要把连路知挽留。

    可连路知早就先他一步施展画地为牢,他根本来不及破解连路知的道法。